第二百七十五回终篇(上)(1 / 2)

原本应该极热闹的宫宴变的异常清冷尴尬,群臣不敢说不敢笑,如坐针毡如临深渊的好歹用了宴,然后便匆匆告辞出宫,赶紧回家换素服吧,皇后薨了,皇上病了,大梁这是要变天了啊!

大臣们各自离宫,皇子们却都留了下来,太后还特别留下了宁亲王爷,在当今中毒生死未卜之时,太后能信任依赖的只有这宁亲王这个亲生儿子了,其他人,那怕是她的亲孙子,太后都信不过。

在离宫之前,萧泽陪着杜衡悄悄来到养心殿密见当今,他们在内殿停留的时间并不长,也不过一刻钟便出来了,然后这小夫妻二人立刻动身回府,一路上马车被赶的飞快,原本半个时辰的车程硬是被缩短到两刻钟。坐在车中杜衡被萧泽紧紧抱在怀中,杜衡的怀中紧紧抱着一只三寸高的水晶小瓶,瓶口以火漆密封,瓶中盛着满满的紫黑中泛碧的液体。这便是萧泽与杜衡方才从当今身上采到的血样,没有这血样,杜衡再无法研究解药。

萧泽他们走后,宫中的气氛越发的紧张,诸位皇子全都跪在养心殿外,请求给父皇侍疾。只是当今一个都不见,由着儿子们在殿外直挺挺的跪着。皇子们跪下不到两刻钟,原本睛朗的天气陡然一变,下了起飘棉扯絮般的鹅毛大雪,不到一刻钟,诸位皇子身上便落了厚厚一层雪,个个都变成了雪人。几个年纪小的皇子熬不住,忍不住抹着眼泪哭了起来。

七皇子萧绎与弟弟们的关系都不错,他三个都在六岁以下的弟弟哭了,便跪挪过去将三个弟弟搂入怀中,小声安抚道:“十五弟十七弟十八弟,你们还小,平日都要人照顾的,怎么能给父皇侍疾的,听七哥的话,快回你们母妃宫中去吧,可别冻伤了身子。回头父皇若是肯见我们,七哥一定向父皇如实禀报你们的孝心。”

三个小皇子已经冻的嘴唇发青浑身直哆嗦了,听到素来疼爱他们的七哥发了话,三个小皇子抹着眼泪闷声应了,萧绎扶着他们站起来,招手叫过三个弟弟的贴身太监,命他们服侍着三位皇子赶紧回宫,几个太监嚅嗫着想说什么,可到底也没敢说出口,只得服侍着小主子回宫去了。可怜三个小皇子着实被冻的不轻,回去之个连灌了好几碗浓浓的姜汤,可还是发起了高烧,急的他们的母妃直哭死过去,悔的肠子都青了,她们干嘛非逼着儿子去跪养心殿,那么小的孩子,能侍个什么疾!

容妃听说三个小皇子被七皇子劝回去了,面色一冷,捧着肚子便是一声冷哼,心中暗道:萧绎,你敢坏本宫的好事,你且等着!原来那三位小皇子之所以会去跪养心殿,全是容妃在后头挑唆的。三位小皇子的生母份位低年纪小,很容易被人算计,这不被人一挑唆就逼着儿子去跪养心殿了。

容妃已经确定腹中怀的是个男胎,自然要想办法将她儿子前面的哥哥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干掉,如此以来才能确保她的儿子成为唯一的皇位继承人。年纪小的皇子们比较好下手,容妃也是吃柿子先捡软的捏,想着将几个小皇子除掉,然后再想法子把几个成年皇子一一干掉,然后就没人与她的儿子争位了。只是容妃想的很圆满,现实却从来都很无情。

奉圣宫中,太后屏退了所有的下人,正与宁亲王爷说话,只听太后低声说道:“小九,你给母后交个实底,你皇兄的病情到底如何?”在举行宫宴之前,宁亲王爷并没有告诉太后皇兄中毒之事,只是说他突犯心疾不能起身主持宫宴,太后急着打发群臣,就算是知道小儿子没说真话,也没有立刻追问,直到现在群臣已经离宫,她这才有细细追问起来。

宁亲王爷低声说道:“母后,皇兄中了奇毒,若是得不到解药,皇兄只有十日之命。”

“啊……”太后倒抽一口凉气,旋即追问道:“到底是谁下的毒?有办法拿到解药么?”

宁亲王爷为难的说道:“母后,十有*是老四下的毒,皇兄已经命人研制解药,还不曾去问老四。”

太后点点头道:“原来是他,哀家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你们做的对。可是你刚才说那是奇毒,只凭太医院那帮子太医,他们行么?”

“母后有所不知,研制解药之事并没有交给太医院,而是由泽儿媳妇来做的。”

“泽儿媳妇?她……哦,哀家想起来了,她的母族是苗人,苗人擅毒天下皆知。但愿泽儿媳妇能快些研制出解药,否则这天下怕是要大乱了。”太后低声喟叹,声音中透着疲惫无力和辛酸。

宁亲王爷没有说话,母子二人都沉默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太后才重又开口问道:“小九,若是你皇兄……当立何人为帝?”

宁亲王爷心中一沉,知道母后这是要做最坏打算了。他稳了稳心神之后才低声说道:“母后,太子早已被废,他是不可能的了。老四更加没有可能,如此一来,也就只能在老大老三老五老七老十老十三他们几个之中选一人了。自十五以下诸皇子年纪都太小,担不起这付担子。”

太后点点头道:“你皇兄属意于十三,但是哀家却不同意,你呢?”宁亲王爷心中又是一沉,他猛然抬头看向太后,眼中闪着疑惑不解的神色。

“十三不是不好,他是个好孩子,只不过他不适合做皇帝。”太后缓缓说道。

宁亲王爷沉默片刻,他想起了皇兄曾经的叮嘱,“母后,只怕皇兄已然留了密诏。”

太后面色一冷,立刻说道:“那也不行,小九,你记住,将来谁都可能继位,甚至是老四都行,就是十三不可以,他没有资格入继大统。”

宁亲王爷震惊极了,他望着母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后见状长叹一声,低低说道:“小九,你不必如此震惊,事到如今母后也不瞒你了,十三他……他不是你皇兄的亲生骨肉!”

“什么?”宁亲王爷大惊失色,惊叫一声险些儿跳了起来,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太匪夷所思了!这怎么可能?以他皇兄的精明,他怎么可能让一个不是自己亲生儿子的人继承大位?

太后缓缓说道:“小九,你记不记得当年敏贵妃入宫之事?”

宁亲王爷点点头,那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他当然记得,敏贵妃是他皇兄出巡江南之时带回京的,甫一进宫就封为妃子,进宫八个月便生下了十三皇子。当今在江南之时便收用了敏贵妃,所以敏贵妃进宫八个月便生下皇子,也没有人觉的有什么不正常的。只是后来当今与敏贵妃相处的方式很是耐人寻味,大家都觉的奇怪,想要查验一些事情的时候才发现当年随侍去江南,在当今身边服侍的近身之人除了李全之外竟然都不在了。

“十五年前,江南余兴府出了一桩抢亲之事,当时被抢走的便是余兴府最漂亮的姑娘韩美娘,男家是余兴府第一才子何嘉铭,新娘被抢走之后,何嘉铭四处告状,不过三日便人暗杀于去府衙的路上,从此,余兴府再没有人敢谈论此事,那韩美娘也不知所踪……”太后双眼微闭,用极为低沉的声音缓缓说了起来。

宁亲王爷心中暗自思忖,韩美娘?难道就是敏贵妃?不对啊,敏贵妃娘家明明姓金。他正在想着,又听太后说道:“韩美娘与那何嘉铭原本是青梅竹马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人还未成亲便已经有了男女之事,她被抢走之时已经珠胎暗结,只是抢她的那个男人完全没有察觉,一辈子都把她当成心头宝捧在手心里,还认定那个孩子就是他的亲生骨肉。”

“啊,母后,难道说……敏贵妃就是……”宁亲王爷受惊不轻,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太后点点头,起身走入寝殿,没过多一会儿便拿着一只卷轴走了出来。她将卷轴交给儿子,涩声道:“打开来看看吧。”

宁亲王爷展开卷轴,不由惊呼一声:“这不是十三?不对,这不是十三!”那张卷轴的纸张早已泛黄,看上去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个年头,而十几二十年前十三皇子尚未出生,所以这画中之人尽管与十三皇子一模一样,可也绝对不是十三皇子本人。

太后点点头说哽咽说道:“这的确不是十三,而是他的亡父何嘉铭。”

宁亲王爷听着母后的语气明显不对劲儿,急忙问道:“母后,您怎么了?”

太后眼中的泪珠终于滚落下来,她悲声说道:“小九,嘉铭是你表舅舅唯一的儿子,是你的表兄啊……”

“啊……”宁亲王爷又是大吃一惊,他怎么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一门表亲呢?亲哥哥抢了表嫂……这事儿怎么这样乱呢?

“母后,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啊,儿子彻底糊涂了!”宁亲王爷皱着眉头问道。

太后长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小九,母后其实原本是江南苏家之女,当年因为一些事情不得不以姜家女的身份入宫。所以你们兄弟都不知道你们的外家是江南苏家,你们的亲外祖母是江南何家的女儿,何嘉铭就是你们舅公唯一的孙子。”

“啊……可是……母后,皇兄知道此事么?”宁亲王爷呆滞片刻才消化掉太后话中那隐含的大量信息,有些磕磕巴巴的问了起来。

太后摇了摇头,低声叹道:“哀家当初与他提过,让他到了江南务必留意江南苏家与何家的事情,只是……后来哀家便再没有提起。你皇兄并不知道何嘉铭是他的表弟。”

过了半晌宁亲王爷才涩声说道:“母后,儿臣明白了,十三虽非皇兄亲生骨血,可也与咱们有着血脉之亲,何况……所以母后并不曾对他做什么,只是……”

“只是帝胄不可混淆,小九,只让十三做个富贵闲王,也算是对的起他了。”太后接口说道。

宁亲王爷点点头,既然内中还有这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内情,那道密诏就再没有存在的意义了。若是他皇兄万幸解毒成功,想来母后也是会将此事告诉于他的,若是……他便得先一步毁了密诏。

“母后,依您之见,这储位……”宁亲王爷试探的问道。

太后想了一会儿方才说道:“且看你皇兄的情况,若是他好了,这事咱们母子自不必提,若是……便从老三老五老七中选一个。”

宁亲王爷心念一动,便喃喃自语道:“老三府上如今只得一个庶子,老五府中只得三个嫡出的姑娘,老七,他媳妇才怀了身孕,还不知道是男是女。”

太后立刻接口道:“太医已经报上来了,说是老七家的怀的是男胎。”

“看来老七倒是拔了头筹,皇子之中诞下嫡长子的,他还是头一个。”宁亲王爷不动声色的说道。

太后连连点头,显然已经明显倾向于让七皇子萧绎继位了,她缓缓说道:“老七是个省事的,他媳妇也可人疼,又是卫国公府里出来的,的确是个极好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太后基本上已经定下了储君人选,那便是七皇子萧绎。宁亲王爷见状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皱眉问道:“母后,老四还被圈禁于凤仪宫中,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儿。”

太后一想到四皇子萧经,立时也犯了难,有了年纪之人更加惜命,她可不想见那个随时会对至亲之人下毒的畜生。可是不见又不行,她只能皱眉问道:“小九,你有什么好主意?”

宁亲王爷沉吟许久,方才犹豫的说道:“母后,儿臣想着得尽快控制住老四和老四的王府才行。以老四的性情,他应该不会将解药随身携带,只怕解药之事多半要着落在老四的王府。”

太后听了这话立刻说道:“既是这样,那就立刻派兵查抄老四的府第。”

宁亲王爷皱眉道:“母后,若是查抄老四的王府,必然会惊动甚广……”

太后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她沉吟许久也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只咬牙恨声骂道:“都是那个畜生做怪,早知道当初他落生之时一把掐死,也没有今日之祸。”

“母后……”宁亲王爷无奈的叫了一声,谁能知道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将来是好是坏,哪能孩子一出生就掐死呢。

“罢了罢了,哀家也是气不过,小九,你说到底怎么办?”太后自然是在说气话,说完也就算了,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怎样才能不动声色的控住四皇子和他的王府,将王府中所有人一网打尽。

宁亲王爷想了许久方才说道:“母后,不如借守灵为由将老四王府中人调入宫中再行秘密抓捕,至于老四王府中的其他人,我们再寻个其他由头封府抓人。”

太后点点头道:“这样好,小九,走,咱们去同你皇兄商量,皇后之事,得他下旨意。”

母子二人径自去了养心殿,在养心殿外,诸位成年皇子都还在跪着请求侍疾,因有四皇子下毒之事,如今太后竟是看哪个孙子都不顺眼了,只冷着脸沉声喝道:“你们都跪在这里做什么,难道想逼宫不成?还不与哀家速速退下。”

大皇子赶紧磕头说道:“皇祖母,孙儿们着实担心父皇的病情,想为父皇侍疾分忧,求皇祖母明鉴。”许是寒风呼啸大雪纷飞之中跪了太久的缘故,大皇子说话之时上下牙直打颤,撞的咯咯直响,听上去好不瘆人。

太后正在气头上,又满心担忧当今的病情,竟是没有在意大皇子咯咯作响的撞牙之声。宁亲王爷却是听的真切,他微微摇了摇头,缓声说道:“大家都起来吧,到配殿候着,皇兄若要见你们,传诏起来也近便些。你们只在这大雪地里跪着,倘若冻出个好歹,就算是你们父皇传诏,你们也不能见驾了。”

还是宁亲王这句话管用,众皇子们都应声称是,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他们已经跪的太久太久了,以至于没有一个人能顺顺当当的站起来,不一会儿便跌做一团,旁边的小太监们赶紧冲上来扶的扶架的架,总算是将几位皇子搀扶到配殿去了。

宁亲王爷看着侄子们蹒跚的身影,不免又是摇头叹息,他扶着太后的手臂低声说道:“母后,外头冷,您赶紧进去吧。”太后点头嗯了一声,先一步走入养心殿,而宁亲王爷则落后几步,对一旁的管事太监吩咐道:“熬煮些浓浓的姜茶给殿下们送去。”说罢,才紧走几步追上太后,母子二人一起进了养心殿的内殿。

太后和宁亲王爷进入内殿之时,当今正昏昏沉沉的睡着,太后看见儿子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再一想他只剩下十日的性命,太后顿觉心如刀绞,一声声叫着:“儿啊……”眼中流出的泪水如雨点般砸落在当今的脸上。

脸上的湿意让当今勉力睁开眼睛,他看到哭成泪人的太后,忙无力的叫道:“母后别难过,儿子没事。”

当今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反而让太后更加的伤心,太后紧紧攥着当今的手不松开,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儿子的性命一般。

“小九,怎么让母后过来了?”当今看向宁亲王爷无奈的说道。

太后赶紧解释,“皇儿啊,千万莫怪你弟弟,是哀家一定要来的,皇儿,我们母子三人血脉相连,是世上最亲最亲的人,你有事,母后怎么能不过来!你什么都不要想,安心养病要紧。”

当今苦笑一下涩声说道:“母后,小九在您跟前儿从来藏不住话,他必是将什么都说了。如今儿子过一日少一日,哪里还用安心养病,朕只想将那些麻烦全都除了,也好给母后,给皇儿留一个清平天下。”

太后皱眉道:“我儿不许说这等丧气话,想法子解毒才是正经。皇儿啊,皇后没了,她的后事必得操办起来,老四是她嫡嫡亲的孩子,一家子进宫守灵也在情理之中。不如将老四府中之人调入凤仪宫软禁逼取解药,宫外,让你弟弟去办,不论老四府上有什么样的能人异士,咱们叫他插翅难逃!”

“这……”当今沉吟片刻,方才低声说道:“那逆子已然敢对朕下毒,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朕只担心如此安排正中那逆子的心意,如今只是朕一人受害,倘若……那就再没也有挽回的余地了。”

太后听了这话不免也有些个犹豫,当今说的不无道理,他们谁都不知道四皇子到底还有什么后招,倘若一招不慎引狼入室,后果实在不堪设想,养心殿一时之间静的吓人。

在沉默许久之后,养心殿中又响起了当今的声音。“小九,持朕的金铍九龙令牌速速带人前往五城兵马司,接管京城防务,明松暗紧,务必要多加防备。”

宁亲王爷立刻在龙床前跪倒,高举双手接过当今从贴身内袋中掏出来的金铍九龙令牌。这是一只成人巴掌大小通体泛红的赤金令牌,正反两面各雕四条盘旋缠绕的五爪金龙,顶端雕有一条五爪金立龙,这便是大梁皇帝亲自掌控的,可以调动天下兵马的金铍九龙令。此见令如见君,执此令者,纵是天潢贵胄凤子龙孙也可先斩后奏。当今将金铍九龙令托付给宁亲王爷,等于是将江山社稷交到了他的手中,但凡宁亲王爷动一点点的心思,他想谋朝纂位可是太容易了。

“皇兄,臣弟定不负皇兄所托,一定为皇兄守住京城,等此事一了,臣弟立刻归还金铍九龙令牌。”宁亲王爷握住九龙令牌,极为郑重的说道。可是当今却只是惨然一笑,他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命再见这金铍九龙令牌了。

收好金铍九龙令牌,宁亲王爷对当今说道:“皇兄,您多保重,臣弟这便去了。臣弟出宫之前想走一趟凤仪宫。”

当今摇摇头道:“小九,你还是不要去了,那畜生连亲生父亲都能下毒谋害,何况你只是他的叔叔。万一你也中了暗算,咱们可就再没有翻盘的机会了。那畜生之事朕息有决断,小九,你就不用管了。”

宁亲王爷听皇兄如此说了,倒也不好坚持,只得低头称是,太后一手抓着当今,一手抓着宁亲王爷,忍悲含泪说道:“儿啊,哀家和你皇兄全倚仗你了,你可一定要多加小心。”当今亦轻轻点头,眼中有点点泪光。

宁亲王爷点头道:“母后皇兄放心,臣一定不辱使命,皇兄,一定保重!臣弟彻底控制宫外局势后必来复命。”

当今点点头,无力的挥挥手道:“小九当心,快去吧。”宁亲王爷给太后和当今磕了头,才起身退了下去。

宁亲王爷走出养心殿,路过偏殿之时不免看了一眼,正看见七皇子萧绎面朝外站在门旁,宁亲王爷微微颌首看了他一眼,然后便匆匆走开了。萧绎看着宁亲王爷的背影,心中踏实了许多。他知道如今的局势还没有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为了抢时间,所以宁亲王爷没有坐他的亲王大轿,而是骑马直奔五城兵马司,当他纵马拐进五城兵马司门前的杨市大街之时,一道利箭破空而来,直取宁亲王爷的面门。宁亲王爷大惊,本能向后倒仰躲避暗箭。他也是自小练武之人,倒翻铁板桥这样的马上动作从前也是经常做的。只是宁亲王爷忘记了,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十几岁的,腰身柔软动作矫健的少年,而是一个心宽体胖很有些份量的胖子。年前才累瘦了的身子在宁亲王妃的照顾之下如同吹气一般的涨了起来,又胖的很可观了。

所以宁亲王爷这铁板桥硬是没有翻过去,那只暗箭直直钻入宁亲王爷的左肩窝,宁亲王爷“啊……”的惨叫一声翻身落马,他的亲兵们立刻分成两组,一组冲上前救护宁亲王爷,另一组则将宁亲王爷和其他侍卫围在中间,将手中的绣春刀舞的密不透风,组成刀阵阻止如雨点般飞来的暗箭。

只是那些暗箭着实太过密集,最外围的亲兵不时有人中箭倒地,虽然每当一名亲兵倒地,他身后之人便会立刻冲上前替补,可是亲兵人数到底有限,而暗箭却仿佛无穷无尽,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杨市大街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箭簇与被削断的箭羽。

“再射,他们就要撑不住了……”一道低沉喑哑的声音响起,只见埋伏在杨市大街西侧房顶上的十数名箭手飞快抓起身后的备用箭袋,一轮箭雨又往下疾射而去。

就在那个声音低沉喑哑,通身都蒙在青灰色袍服之中的男子眼中流露出一抹畅快笑意之时,他原本微眯的眼睛突然瞪大,眼神中尽是难以置信之色,他伸手捂住自己的咽喉,不让鲜血喷射出来,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转过了身子。

只见一个头戴镶蓝宝石束发金冠,身着浅湖蓝缎袍的少年左手挽弓,右手控弦,在弦上竟然同时有七枝箭,那青灰袍服之人喉头颤动似是想说什么,可是到底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便扑通一身摔下了房顶。

就在那人摔下房顶之时,少年右手一松,只见七枝利箭分射向七个方向,那些箭手们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利箭射中咽喉,连惨叫声都未及发出便翻身摔下房顶。少年见此招见效,反手又抽出数只利箭搭于弓弦之上,只见他箭无虚发,只三轮激射便将所有的箭手尽数射杀,每一箭都是一箭命中咽喉,绝无半分偏差。

这少年射尽埋伏在屋顶的箭手,立刻纵身跃下屋顶,向宁亲王爷飞奔而去。

“三爷……”一众亲兵看到这少年,都又惊又喜的大叫起来,原来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宁亲王府的三公子萧泽。

“我父王怎么样?”因宁亲王爷是被护在正中间的,所以萧泽便大叫着问了起来。

一名亲兵悲声说道:“回三爷,王爷中了暗箭,一直昏迷不醒。”

萧泽冲入亲兵之间,见父王仰面朝天的躺在一名亲兵的怀中,他的父王右肩肩窝上有一枝利箭,箭羽犹在颤动之中。“父王……”萧泽大叫一声冲到宁亲王爷身边。他见父王口唇发紫面色发黑,显然是中了毒的征兆,萧泽也不犹豫,立刻扯下腰间的荷包,将杜衡为他配制的万灵解毒丹倒出来捏破腊封,将之塞进他父王的口中。

万灵解毒丹入口即化,一股清凉的津液顺着宁亲王爷的喉管滑入腹中,这药入腹见效,一直昏迷着的宁亲王爷很快便睁开了眼睛,他脸上的青黑之气也明显消裉了不少。萧泽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他父王的命总算是保住了。

“泽儿……你……咝……”宁亲王爷醒来,一眼便看到儿子在面前,他习惯性的叫了一声,伤口处却有剧痛传来,让宁亲王爷忍不住低呼出声。

“父王,您先别说话,儿子这便送您回家。”萧泽见父王右肩窝的衣裳已经被紫黑色的血水浸透,心中到底惊慌,赶紧抢在头里说了起来。

宁亲王爷摇摇头道:“不,泽儿,送父王去五城兵马司,父王有皇命在身。”

萧泽气道:“父王,您都伤成这样了还想那些做什么,快回府治伤要紧。”

宁亲王爷一把攥住儿子的手腕,拼尽全力急切说道:“泽儿,事关家国天下,听父王的。”

萧泽还想说什么,宁亲王爷沉着脸正色道:“泽儿,父王此身为轻,家国天下为重,若是误了事,父王再也无颜面苟活于世。”

萧泽咬牙气恼道:“好,我听父王的,来人,离此不到三里便是济仁药铺,你们速速赶过去,就说我萧三求张慕景先生速速赶往五城兵马司救治王爷。”这些亲兵都知道济仁药铺是三少夫人的产业,他们立刻应了一声,两名亲兵跳上两匹不曾在箭雨中受伤的马匹,往济仁药铺飞奔而去。

还有几名亲兵临时做了个简易担架,将宁亲王爷平放于担架之上,抬着向五城兵马司走去。萧泽跟在担架旁边,边走边往卫国公府的方向看去。直到看见一片烟尘扬起,萧泽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知道伍靖明终于赶来了。

那些亲兵不知道来者是谁,每个都紧张的不行,他们紧紧握住手中的绣春刀,随时准备与来犯之敌决以死战。

“我们是卫国公府的护府亲兵,前面可是宁王爷和三公子?”烟尘之中有人高声大喊。

萧泽立刻高声喊道:“我是萧三,来的可是舅兄?”

“阿泽,是我……”随着伍靖明高喊的声音传来,他连人带马已经奔到了萧泽等人的面前。

“阿泽……王爷他这是……”伍靖明看到宁亲王爷双目紧闭的躺在担架上,不免大吃一惊飞身下马,冲到了萧泽的身边。

“舅兄,我父王中了暗箭,正要抬他去五城兵马司救治,你带了多少人过来?”萧泽直接了当的问道。

“阿泽,我把府中的五百亲兵全都带出来了。刚才我已经下了令,他们全归你调遣。”伍靖明知道萧泽智计百出,脑子极好使,便毫不犹豫的将指挥权交到他的手中。

萧泽也不客气,他在伍靖明耳边低语几句,伍靖明点点头,立刻亲自点起三百亲兵将五城兵马司团团围住,不要说是人,便是鸟儿都飞不出一只。

剩下二百名亲兵随着宁亲王爷和萧泽直闯五城兵马司,刚进门便见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江大人铁青着一张脸冲了出来。

“萧泽,你想干什么?”江大人愤怒的冲着萧泽怒喝,他右手紧紧按在腰间的绣春刀上,但凡一言不合,他必拔刀相向。

“小爷倒想问问江大人想干什么,你是负责京畿安全的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可是就在距离五城兵马司不到一里路的地方发生了血案,五城兵马司却没有一个人出来过问,江大人,你倒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江大人的脸色越发阴沉,他眼神微闪,突然拔出绣春刀大喝道:“宁亲王父子造反,弟兄们上啊,杀了反王父子之人赏黄金千两……”说罢,江大人划刀便向萧泽面门劈去。

江大人还没有奔出两步,便被人从后头扑倒,他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身上便如压麻袋一般的被七八个五城兵马司的军士死死压住了,他手中的绣春刀也不知道被踢到哪里去了。

萧泽看着被压的连脑袋都露不出来的江大人,不由微微一笑,当他从前在五城兵马司里是白用了功夫么,除了这刚到五城兵马司不过三个多月的江大人之外,五城兵马司中哪一个不是向着他的。

“三公子,刚才兄弟们听到外头有动静,原本就要出去巡查的,可是此人非按着不许我们出门,当时我们也不知道是王爷遇刺,否则当时便掀了这狗贼冲出去救王爷了。”一个巡检校尉打扮的青年男子快步上前抱拳解释起来。

萧泽笑着说道:“颜兄别这么说,大家兄弟一场,我难道还能不知道你们的为人?这狗贼是上官,你们也不能不听他的吩咐,且怪不着你们的。”

躺在担架上的宁亲王爷听到动静,他睁开眼睛从怀中掏出赤金九龙令牌,吃力的叫道:“泽儿过来……”

萧泽赶紧俯身握住父王的手,急急问道:“父王,您有什么吩咐?”

宁亲王爷将赤金九龙令牌塞到儿子的手中,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泽儿,拿令牌接掌五城兵马司,控制京畿防务。”

萧泽赶紧接过赤金九龙令牌,他将令牌高高举起,大声说道:“皇上有令,令我父王接管五城兵马司,掌控京畿防务。”

众人原本就信服萧泽,如今又见到如同皇上亲临的赤金九龙令牌,忽喇喇全都跪倒在地,个个口称:“微臣(小人)谨遵圣命。”那几乎被压成纸片儿的江大人见大势已去,他再也撑不下去,只白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萧泽收好赤金九龙令牌,他刚要发布命令,便见伍靖明陪着张慕景疾步走了进来,两人走的太快,以至于带起了一阵旋风。

“舅兄,张先生……”萧泽快步迎上前去,张慕景抢先问道:“王爷在何处,伤情如何,用了什么药?”

萧泽立刻回道:“父王就在内堂,伤在右肩窝,箭上有毒,刚刚服了万灵解毒丹,先生未来,萧泽不敢擅自拔箭。”

张慕景听罢点点头道:“很好,我来负责照看王爷,阿泽,你放心去办你的事情。还有,王府守卫可还森严,不要让阿衡有事。”

萧泽点点头道:“先生放心。”张慕景点点头,拔腿便往内堂走去,宁亲王爷中了毒箭,自然是越早救治痊愈的机会便越大。

就在萧泽与伍靖明紧张的接管安排京城防务之时,在京城的数处宅院之中,涌出了好些身着或青灰或靛蓝寻常百姓衣饰之人。这些人粗粗看上去与普通百姓并无区别,可是若是细细看来,大家可以发现这些人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分明是身手极好的武功高手。只见这些人三五成群,在暮色的掩护下向京城之中各个王公亲贵们的府第潜行而去。其中有三拔人,每拔人数近二十个人,他们分别朝宁亲王府,谨郡王府和熙国公府奔去。

宁亲王府之中,王妃将萧灵和源哥儿都圈在抱朴园中,今日宫中突发意外,让宁亲王妃心中极为不安,这种不安在丈夫被留在宫中,儿子又突然离开王府之后达到了顶点。若非杜衡非得在交泰园中试验解药,宁亲王妃必是要将她也叫到抱朴园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王府各处的灯烛都被点亮了,宁亲王妃见天至此时丈夫和儿子都不曾归来,心中着实担忧极了。她紧紧抱着源哥儿,心中不停的祈祷丈夫儿子平安无事。

“娘娘,高总管求见!”宁亲王妃正在暗自着急之时,外头响起了丫鬟的声音,宁亲王妃心中一沉,立刻唤道:“叫他进来回话。”

少倾,高总管快步走了进来,他满面焦急之色,急急说道:“回娘娘,王爷在五城兵马司附近遇刺,伤的很重,三爷派人回来送信,说是王爷怕是不行了,请娘娘速速带着三少夫人郡主和四公子赶去见最后一面。”

“啊……”宁亲王妃听了高总管之言,好似扬子江心翻船,又如突然坠入万丈深渊一般,整个人当时就不行了。若非她怀中还抱着源哥儿,宁亲王妃一定会重重摔倒在地。

“娘……父王……”萧灵一听父王遇刺,立时抓着娘亲的衣袖大哭起来……

宁亲王妃明明已经心如刀绞,可她还不得不逼自己硬撑下去,她紧紧的抱着源哥儿,颤声道:“灵儿莫哭,你父王一定不会有事的,走,我们这就去看你父王。高荣,速速派人备车轿,请三少夫人。”

高总管大声应下,立刻转身退了出去,在转过身子之后,高总管眼中浮起一抹快意的冷笑,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倒是让他有些喜出望外。

宁亲王妃等人穿戴起大毛斗篷匆匆往院中走去,还没有走到院门口便遇上同样披着大毛斗篷匆匆赶来的杜衡。

“娘……”“若儿……”宁亲王妃和杜衡同时叫出声来,只是宁亲王妃的声音里到底透着几分凄惶,而杜衡的声音却透着一股子沉着镇静。

“若儿你父王……”宁亲王妃迎着杜衡边走边说,杜衡加快脚步走到婆婆面前,一把扶住婆婆的手臂,急急说道:“娘您别担心,父王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您放宽心,千万不要急坏了身子。”

宁亲王妃原本很坚强的,可是在看到杜衡之后,却象是有了支撑一般放松下来,这一放松,她的眼泪可就止不住了。杜衡忙扶着宁亲王妃说道:“娘,父王一定没事的,您放宽心,灵儿和源哥儿都看着您呢。”

高总管见三少夫人只顾着与王妃说话,就是不往外走,不免着急的叫道:“娘娘,三少夫人,赶紧走吧,王爷和三爷正等着您们呢。”

就在高总管说话之时,杜衡突然在宁亲王妃耳畔说了一句什么,宁亲王妃眼中立刻现出震惊之色,杜衡心中着急,又向她使了个眼色,宁亲王妃会意,轻轻点了点头,手中越发抱紧了源哥儿,然后便向萧灵的方向歪倒,母子三人倒成一团。杜衡立刻大叫道:“娘亲,灵儿……”

高总管见王妃和郡主都摔倒在地,让跟着的丫鬟婆子都吓呆了,他不由皱起了眉头,心中生出一股烦意。他快步走上前,开口斥道:“你们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娘娘和郡主扶……”一句话没有说完,高总管便直挺挺的跌倒在地上,吓的一帮子小丫鬟尖叫起来。

杜衡大喝一声“住口……”,好歹算是镇住了惊慌不已的王府下人们。这时宁亲王妃和萧灵已经被扶了起来。杜衡急急说道:“娘亲和灵儿快带源哥儿回话,这里有我。”

宁亲王妃急急道:“不行,若儿,你和我们一起回房。”

杜衡摇摇头,向婆婆笑着说道:“娘亲放心,媳妇有把握,您快进屋吧。”宁亲王妃深深看了杜衡一眼,牙一咬心一横,抱着源哥儿拽着萧灵折返回去。一众丫鬟婆子各自跟着各自的主子,没过多一会儿,抱朴园院中便只剩下杜衡和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们,哦不,还有一个倒在地上挺尸的大总管高荣。

“夫人,高总管?”清芬指着高荣问道。

杜衡淡淡道:“杨梅,拿牛筋绳子将高总管绑起来,务必绑严实了。”

众人听了这样的吩咐不免都大吃一惊,人人都望向杜衡,个个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那可是王府的大总管啊,除了主子们可就属他最大了。

杨梅却没有丝毫迟疑,她立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牛筋绳子,将高荣严严实实的捆了起来。还特意打了个攒猪扣,这种扣越是挣扎就会捆的越近,本是屠户用来捆猪的,免得让猪挣脱逃跑。后来被衙差们学了去,从此便用这种扣法来捆犯人,再没有犯人能挣脱的。杨梅的舅舅是屠户,她还没被卖进将军府之时学过如何结扣,所以她捆什么从来都是再结实不过的。

捆好了高荣,杜衡沉稳的吩咐:“将高荣抬到东暖阁外间,红菱,你带沁芳在王府里转一圈再回来。”众人忙都应下,各自动作起来。

杜衡先一步进了东暖阁里间,宁亲王妃一看到她便激动的叫道:“若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衡忙上前解释道:“娘亲且放宽心,三爷出门之时是带着扣子的,若是有什么事,三爷一定会派扣子回来报信,可是扣子并没有回来。如今京城不安宁,娘亲在此时绝对不可以轻易出府。而高总管却催的很急,这与他素日的作派很不一致。为保万全,媳妇只能先拿下高总管查问,倘若他真的无辜,那么等事情了结了,媳妇一定向他陪罪,若是……媳妇必得先将他拿下,以免他祸害王府。如今高总管已经被擒下,媳妇请娘亲在内室不要出声,只静静听着,让媳妇去审一审他可好?”

宁亲王妃回房之后渐渐冷静下来,她想了想点头说道:“若儿你说的有道理,你们父王若是真有什么事,他一定会派心腹前来报讯,不会就这么胡乱打发人来说一声,就要我们全家都出府的。若儿,你尽管审吧。”杜衡点点头,重又退了出去。

回到外间之时,高总管还被捆成一团蜷缩在地上,杜衡拿起桌上的一盏热茶泼向高总管,只见高总管浑身一激灵立刻醒了过来。一发现自己被紧紧的捆着,高荣便暗自用力往外挣,边挣边大叫道:“放开我,放开我……三少夫人,您想干什么?”

“高荣,何人派你潜伏到王府之中,你想将我们骗出王府,意图何在?”杜衡面凝寒霜,冷冷看着高总管沉声喝问,让见惯世面的高荣心中也是一凛,他竟是从没有注意到三少夫人竟然有这等压人的气势。

“我……三少夫人,我冤枉啊,真的是三爷派人来报的信,小人才会那般向王妃禀报,三少夫人若是不相信,可以命人传回来报信的何四当面对质。”高总管扯着脖子高声大叫,他的声音与平日不同,竟是尖锐的有些刺耳了。

杜衡也不着恼,她只冷冷道:“好,你要对质便让你对,来人,将何四带进来。”

杜衡身边的一个挺面生的丫鬟脆生生的应了一句,飞快走了出去。高荣见这丫鬟走路之时脚步极为轻盈,显然是有轻功在身,他不由暗暗倒抽一口凉气,心中暗叫不好。贸然扯出何四,他只怕是出了昏招。

不过两盏茶的时间,那个丫鬟便将一个身着宁亲王府家丁服饰的男子拖了进来。高荣一见那男子双目紧闭昏迷不心,顿时暗自叫苦不叠,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三少夫人竟然如此精明,轻而易举便破了他布下的局中之局。

“回夫人,此人就是何四,婢子前去传人,此人意图打晕婢子逃走,万幸婢子骨头硬没被打晕,如今已然将人抓来,请夫人发落。”那面生的丫鬟口齿倒是利落的很,只三言两语便说清了来龙去脉。

杜衡看了高荣一眼,淡淡道:“高总管可有什么想说的?”

高荣面色如土,他索性紧紧闭嘴一言不发,心中却盼着外头接应之人早些发现府中情形不对,赶紧硬闯王府,先将人质扣在手中再说。

杜衡见高荣一言不发,她却也不着急,只淡淡说道:“清芬,今儿可曾投喂过闪电貂?”

清芬是个机灵的丫头,她立刻大声说道:“回夫人,还不曾喂过,想来貂儿这会子正饿的紧。”

杜衡又轻描淡写的说道:“没喂过正好,看高总管白白胖胖的,他的血一般很合貂儿的胃口。”

高总管一听这话着实吓的魂飞天外,谁不知道那闪电貂的牙齿有剧毒,被咬上一口连大罗金仙都救不得。他高荣之所以潜伏在宁亲王府多年,所图的不过是那份天大的荣华富贵,如今荣华富贵的影儿还没见到他就先白白送了命,这买卖可是实实的不划算。高总管那原本他以为很坚强的意志瞬间崩塌,只哭天抹泪的胡乱磕头叫道:“三少夫人饶命……小人招,小人什么都招……”

杜衡面上也没有什么喜色,只淡淡说道:“那便说吧,切记要实话实说,否则貂儿今儿的吃食就不用清芬特别准备了。”

高荣吓的心惊肉跳,赶紧扯着脖子叫道:“小人招,小人什么都招……”

高荣生怕自己做了闪电貂的口中之食,因此招供起来特别痛快,他足足说了一刻钟,听得内室之中的宁亲王妃冷汗涔涔,她竟是真不知道自己一家人这十多年以来竟是活在刀锋上的,但凡高荣的主子下了令,整个宁亲王府之中再不会有一个活着的主子。

原来高荣是已经死了的皇后埋在宁亲王府的暗桩,从宁亲王府开府之时便已经安插进来了,为了不暴露高荣的身份,皇后从来没有给高荣下过什么命令,高荣也一直以王府大管家的身份在宁亲王府里混了个如鱼得水,他险些儿都忘记了自己是身负使命潜伏到宁亲王府的。

直到昨日,高荣正忙着张罗王府的除夕晚宴,府中的家丁何四突然找到他,将他拽到僻静之处,给他看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枚两寸见方,两面分别阴刻着卧龙飞凤图案的玉牌。高荣当时就被惊的变了脸色,他还记得被派遣混入宁亲王府之时,主子便给他看了这枚玉牌,言道有朝一日有人会拿着这方玉牌前来见他,他必须听从来人的一切吩咐。

高荣原以为主子早就将自己忘记了,不想在十余年之后却又见到了这方玉牌。他强自稳了心神,向何四躬身行礼,表示一切都听从何四的吩咐。

可是何四却只是笑了笑,说今日没有吩咐,等明日宫宴之后再行安排。就这样高荣等到了今日宁亲王爷一家子进宫赴宴。宁亲王妃等人回府之后,何四才又找到高荣,命他以宁亲王爷遇刺为由骗宁亲王妃等人离开王府,自有人在府外接应。

高荣依计行事,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竟在三少夫人杜衡这里摔了大跟头。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三少夫人是如何看破自己的,原本他已经潜伏的太久,已将自己当成了真正的宁亲王府大管家。

杜衡想了想,招手叫过杨梅,在她耳畔低低吩咐起来。杨梅听罢连声应道:“是,婢子这就去安排。”说罢杨梅带着清芬走了出去。

高荣不知道三少夫人想做什么,只眼巴巴的看向她,指望着三少夫人看在自己如实招供的份上能对自己从轻发落。

杜衡见高荣已经全都招供了,便命李嬷嬷将他带下去严加看管,她自己则转身进了内室去看婆婆和小姑子。

“若儿(嫂子)……”宁亲王妃和萧灵都颤声叫了起来,从来没经过这种事情的她们已经吓的浑身发抖了,万幸源哥儿已经睡着了,要不然看到娘亲和姐姐的样子,他非得大哭不可。

“娘,灵儿,已经没事了,你们别担心。”杜衡赶紧上前安抚,其实她心里也是害怕的,手心中全是冷汗。

宁亲王妃冲上前一把抓住杜衡的手,发觉她手心又湿又冷,母性立刻占据了宁亲王妃的心,她心疼又内疚的叫道:“若儿,都是娘亲没用,原该娘亲护着你们的,可是却叫你……”宁亲王妃声音哽咽着说不下去,只能用帕子使劲儿的擦拭杜衡的手心,似是想将自己的胆怯与害怕尽数擦掉一般。

杜衡张开手臂抱住宁亲王妃,将头放在她的肩上,这一年以来杜衡高长了许多,如今已经只比宁亲王妃矮小半个头了,想当初她嫁入王府之时,还是个不到宁亲王妃下巴,青涩未退的小姑娘。

“娘,没事了,您和灵儿源哥儿是阿泽和若儿的至亲,为了阿泽,为了你们,若儿做什么都愿意的。娘,今晚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若儿不知道父王和阿泽能不能及时赶回来,守住王府要靠我们自己了!”杜衡轻轻拍着婆婆的背,在婆婆耳边轻声说道。

宁亲王妃身子一颤,身体立时僵硬许多,片刻之后才松软下来,她伸手抱紧杜衡,咬牙一字一字说道:“好,若儿,我们娘儿们看家,但凡有口气在,就不叫贼人冲进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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