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成长(2 / 2)

Judy说完就对颜晓晨没什么兴趣了,反倒对刘总身后的沈侯蛮感兴趣,上下打量着他,对刘总说:“哪个部门的新人?他可以来做模特。”

颜晓晨这才发现Judy并不知道沈侯的身份,看来公司里知道沈侯身份的只有刘总,刘总笑呵呵地说:“新来的销售,跑国内市场的,以后还要你多多提携。”

Judy无所谓地耸耸肩,表示话题结束。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她对刘总说了声“抱歉”,接了电话,用英语快速地说着业务上的事。

刘总对沈侯说:“我们走吧!”

沈侯看颜晓晨,颜晓晨悄悄朝沈侯摆摆手,表示再见。沈侯笑了笑,跟着刘总离开了。

颜晓晨看办公室里的人各忙各的,压根儿没人搭理她,她就走到堆满了衣服的办公桌前,开始整理衣服。

刚把所有衣服叠好,Judy走出来,叫人把衣服抱走。她指着窗户上堆放的乱七八糟的图册和书,说:“先把上面的东西看熟,刘总说你英文不错,但我们做服装生意,有很多专有名词,背熟了才方便交流。”

颜晓晨随手拿起一本图册翻起来,是一本女士服装图册,颜晓晨觉得有点眼熟,翻了几页才突然想起,这不就是她的第一套职业套装的牌子吗?还是沈侯带着她去买的。

颜晓晨小声问旁边的一个同事,“咱们公司是做什么的?”

同事的表情像是被天雷劈了一样,鄙夷地看了颜晓晨一眼,不耐烦地说:“服装生意!”

颜晓晨指指图册,“这是我们公司的服装?”

“是!”同事小声嘟囔:“什么都不知道还来上班?”

颜晓晨捧着图册,呆呆想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当年那两个销售小姐为什么表情那么奇怪了,原来不是她运气好,恰好赶上商铺打折,而是沈侯为她特意安排的打折。难以想象那么飞扬不羁的沈侯也会小心翼翼地计划安排,只是为了照顾她的自尊。

颜晓晨看着图册上的衣服,忍不住微微地笑起来。王教授的研究生说“希望十年后,你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不管将来发生什么,她都可以肯定,她不会后悔!

晚上回到家,颜晓晨放下包,立即抱住沈侯,亲了他一下。

沈侯觉得她动作有点反常,关心地问:“第一天上班的感觉如何?Judy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Judy虽然严厉,但是个做事的人,怎么会为难我个小虾米?”颜晓晨一边说话,一边进了厨房。

沈侯做销售的,不用定点上下班,第一天上班没什么事就早早回来了,菜已经洗好,米饭也做好了。颜晓晨洗了手,打开电饭煲一看,发现水放多了,米饭做成了稀饭。下午他给她发微信,问做米饭要放多少水时,她解释了一堆,也不能肯定他是否明白,最后说“如果估摸不准,宁可多放,不可少放”,沈侯果然听话。

颜晓晨笑眯眯地说:“不错啊,第一次做米饭就做熟了,我们不用吃夹生饭了。”

沈侯脸皮也真厚,笑着说:“那当然,也不看我是谁?”

颜晓晨系上围裙,动作麻利地切了点鸡肉,打算炒两个菜,“待会儿油烟大,你去外面等吧,一会儿就好了。”

沈侯站在厨房门口,一副观摩学习的样子,“没事,我看看,指不准下次你回家就直接能吃饭了。”

颜晓晨只觉窝心的暖,顾不上锅里烧着油,飞快地冲到厨房门口,踮起脚尖在沈侯唇上亲了下,“不用你学,我会做给你吃!”把沈侯推出厨房,关上了厨房门。

沈侯在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摸着自己的嘴唇,笑着走开了。

等两人吃完饭,收拾完碗筷,窝在沙发上休息时,颜晓晨说:“今天看了很多图册,原来你爸妈是做服装生意的。”

沈侯笑嘻嘻地说:“公司现在的主要生意分为两大块,女装和童装,女装你已经穿过了,童装覆盖的年龄阶段从0到16岁,准确地说是婴儿装、儿童装、青少年装。海外市场集中在澳大利亚、新西兰和欧洲的几个小国家,我去的部门是童装的国内销售部。”

“难怪你去NE找了一份销售工作,你应该对你爸妈的生意挺有兴趣吧?”

“是挺有兴趣。”

沈侯看颜晓晨也很有兴趣的样子,开始兴致勃勃地给颜晓晨讲述他爸妈的故事。

沈妈妈家是地道的农民家庭,沈妈妈没读过大学,十七岁就进了当地的一家丝绸厂,二十岁时去了广东打工,算是中国最早的一批打工妹,因为脑子灵光、做事努力,很得香港老板的赏识,被提拔成管理者。

时光如流水,一晃沈妈妈就在外面漂泊了六年,已经二十六岁。出去打工的人中,沈妈妈算是混得最好的,可在父母眼中,她这个二十六岁仍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还不如那些早早回家乡抱了孩子的姑娘。也不知是父母念神拜佛起了作用,还是机缘巧合,“老姑娘”在初中同学的婚宴酒席上遇见了在公安局做文职工作的沈爸爸,一个出身城市家庭、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所有人都反对这门婚事,连沈妈妈的父母都心虚地觉得自己女儿太高攀了,可沈爸爸认定了沈妈妈。那一年,沈爸爸和沈妈妈不顾双方父母的反对,登记结婚了,连婚礼都没有。

沈妈妈放弃了广东的“白领工作”,回到家乡,又开始从事“蓝领工作”。几间平房,十几台缝纫机,开了个服装加工厂,从加工小订单做起。因为做得好,几年后,小平房变成了大厂房,有了机会做世界名牌的单子。沈侯说了两个牌子,连颜晓晨这个对奢侈品牌完全不了解的人也听闻过,可见是真正的名牌。

沈妈妈的生意越做越好、越做越大,沈妈妈开始游说沈爸爸辞职,沈爸爸辞去了公安局的工作,跟着老婆做生意。夫妻俩经过商量,决定调整战略,从什么都做向女装和童装倾斜。三年后,他们成立了自己的女装品牌,五年后,他们成立了自己的童装品牌。

那个时候的社会风气也越来越重视“经济发展”,人们不再觉得是沈妈妈高攀了沈爸爸,而是觉得沈爸爸的眼光怎么那么毒,运气怎么那么好?

二〇〇六年,公司上市成功,成为中国民族服装品牌里的佼佼者。

到现在,沈家总共有十二家工厂,五个贸易公司,全国各地上百个专卖店,总资产超过四十亿。

听完沈侯爸妈的故事,颜晓晨对沈侯的妈妈肃然起敬,“你妈妈可真厉害,简直可以写一本传奇奋斗故事了。”

沈侯说:“风光是真风光,但也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当年创业时,因为压根儿没有时间休息,我妈流产了两次,九死一生地生下我之后,也没办法再要孩子了。”

颜晓晨可以想象到当年的艰苦,感叹说:“你妈很不容易,不过现在事业有成,还有你爸爸和你,她肯定觉得一切都值得。”

沈侯的神情有点黯然,颜晓晨知道他是想起被学校开除的事了,轻声问:“你爸妈的气消了吗?”

沈侯说:“不知道。他们很忙,知道我这边结果已定后,立即就离开了。我妈因为自己没读过大学,吃过不少亏、受过不少歧视,从小到大,她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好好读书,我爸却无所谓,总是说‘品德第一、性格第二、学问最末’。本来我以为这次的事,我妈肯定饶不了我,可没想到我爸比我妈更生气。我爸动手打了我两巴掌,我妈罚我跪了一夜,直到他们离开,都没给我好脸色看。”

颜晓晨抱住了沈侯,那几天只能接到沈侯的电话,总是见不到人,感觉电话里他唯一着急的就是她,没想到他自己的日子一点不好过。

沈侯低声问:“你妈妈知道这事了吗?”

“我妈妈……其实并不支持我读这个大学,等将来她问了,跟她说一声就行了,说不定她还挺高兴。”

颜晓晨的短短一句话,却有太多难言的酸楚,沈侯觉得心疼,一下下轻抚着她的背,“现在是六月份,等再过几个月,春节时,我想把你正式介绍给我爸妈,我妈肯定会很喜欢你。”

颜晓晨嗤笑,“一厢情愿的肯定吧?”

“才不是!我很清楚我妈妈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你完全符合她的要求。而且,当年我奶奶觉得沈家是书香门第,瞧不起我妈,给了她不少苦头吃,我刚上大学时,我妈就和我爸说了,家里不缺吃、不缺喝,不管将来我挑中的女朋友是什么样,只要人不坏,他们都会支持。”

颜晓晨想起了去年春节,她给沈侯打电话时听到的热闹,不禁有了一点心向往之,“春节还放烟花吗?”

“放啊!”

“烧烤呢?”

“有沈林那个猪八戒在,你还担心没好吃的?”

颜晓晨伏在沈侯怀里,想象着一家人热热闹闹过年的画面,觉得很温暖,也许她也可以带沈侯去见一下妈妈,冲着沈侯的面子,妈妈或许会愿意和他们一起吃顿饭。

两人正甜甜蜜蜜地依偎在一起说话,颜晓晨的手机响了。

颜晓晨探身拿起手机,来电显示上是“程致远”,沈侯也看见了,酸溜溜地说:“他不是金融精英吗?不好好加班赚钱,干吗老给你打电话?”

颜晓晨看着沈侯,不知道该不该接。

沈侯酸归酸,却没真打算阻止颜晓晨接电话,“你接电话吧!”他主动站起,回避到自己房间,还特意把门关上了。

颜晓晨和程致远聊了一会儿,挂了电话。她走到沈侯的卧室门口,敲敲门。

沈侯拉开门,“打完电话了?”

“打完了。”

“和他说什么?”

“他知道我去你家的公司上班,问候一下我的状况。”

“切!知道是我家的公司,还需要多问吗?难道我还能让公司的人欺负你?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颜晓晨抱住他的胳膊晃了晃,嘟着嘴说:“他是我的好朋友,你能不能对他好一点?”

沈侯在她嘴上亲了下,笑嘻嘻地说:“能!但我还是会时刻保持警惕,等着他露出狐狸尾巴的一天!”

Judy不是个平易近人的上司,严厉到苛刻,有时候出错了,她会中文夹杂着英语和西班牙语一通狂骂,但她的好处就是她是个工作狂,一切以工作为重,只要认真工作,别的事情她一概不管。

刚开始,她认为颜晓晨是“关系户”,能力肯定有问题,有点爱理不理的,但没过多久她就发现颜晓晨绝没有关系户的特质,吩咐下去的事,不管多小,颜晓晨都会一丝不苟地完成。领悟力和学习能力更是一流,很多事情她在旁边默默看几次,就能摸索着完成。Judy心中暗喜,决定再好好观察一段时间,如果不管工作态度还是工作能力都可以,她就决定重点培养了。

因为Judy存了这个心思,对颜晓晨就格外“关照”,和客户沟通订单、去工厂看样品、找模特拍宣传图册……很多事情都会带她去做。累归累,可颜晓晨知道机会难得,跟在Judy身边能学到很多东西,她十分珍惜。

颜晓晨的态度,Judy全部看在眼里,她是个干脆利落的人,在颜晓晨工作一个月后,就宣布提前结束颜晓晨的试用期,成为她的助理,每个月的工资提了五百块,手机话费报销。就这样,颜晓晨慢慢地融入了一个她从没有想过会从事的行业,虽然和她认定的金融行业截然不同,但也另有一番天地。

颜晓晨和沈侯的办公室就在上下楼,可沈侯做的事和颜晓晨截然不同,颜晓晨所在的部门是做海外销售,沈侯却是做国内销售,截然不同的市场、截然不同的客户群,截然不同的销售方式。

颜晓晨顶多跑跑工厂和海关,大部分时间都在办公室,沈侯却很少待在办公室,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外面跑,从哈尔滨到海口,只要能卖衣服的地方都会跑。

因为经常风吹日晒,沈侯变黑了,又因为每天要和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从政府官员到商场管理者,三教九流都有,他变得越来越沉稳,曾经的飞扬霸道很少再表露在言语上,都渐渐地藏到了眼睛里。

以前老听人说,工作的第一年是人生的一个坎,很多人几乎每个月都会变,等过上两三年,会变得和学校里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颜晓晨曾经觉得很夸张,只是一份工作而已,但在沈侯身上验证了这句话,她清楚地看着沈侯一天天褪去了青涩,用最快的速度长大。

如果没有被学校开除的事,也许过个三五年,沈侯也会变成这样,可因为这个意外,沈侯迫不及待地在长大,争分夺秒地想成为一株大树,为颜晓晨支撑起一片天地。如果说之前,颜晓晨能肯定自己的感情,却不敢肯定沈侯的感情,那么现在,她完完全全地明白了,虽然出事后,他没有许过任何承诺,可他在用实际行动,表明他想照顾她一生一世。

因为沈侯的工作性质,他能陪颜晓晨的时间很少,两人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真正能相守的时间很少。这些都没什么,让颜晓晨心疼的是沈侯老是需要陪客户喝酒,有时候喝到吐,吐完还得再喝。可颜晓晨知道,对一个江湖新人,这些酒必须喝,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去网上查各种醒酒汤、养生汤,只要沈侯不出差,厨房里的慢炖锅总是插着电,从早煲到晚,煲着各种汤汤水水。

沈侯是公司的“太子爷”,照理说完全不需要他这样拼,但沈侯的爸爸仍在生沈侯的气,存心要刹刹沈侯的锐气,沈侯自己也憋了一股气,想向所有人证明,没了文凭,不靠自己的身份,他依旧能做出一点事。

所幸,沈侯自小耳濡目染,还真是个做生意的料,思路清晰,人又风趣大方,再加上皮相好,让人一见就容易心生好感,三个月后,沈侯已经是业绩很不错的销售。

一次酒醉后,沈侯的同事给颜晓晨打电话,让她去接他。

颜晓晨匆匆赶到饭店,看到沈侯趴在垃圾桶前狂吐,吐完他似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竟然顺着垃圾桶滑到了地上。

颜晓晨急忙跑过去,扶起他。他却压根儿认不清颜晓晨,当是同事,糊里糊涂地说:“你怎么还没走?我没事,你先走吧!我稍微醒醒,再回去,要不我老婆看我被灌成这样,又要难受了。”

颜晓晨眼眶发酸,一边招手拦出租车,一边说:“下次喝醉了就赶紧回家。”

颜晓晨扶着沈侯,跌跌撞撞地上了车,沈侯才突然发现他胳膊下的人是个女的,猛地推了她一把,力气还不小,一下子把颜晓晨推到了另一边。

颜晓晨正莫名其妙,听到他义正词严地呵斥:“喂,我有老婆的,你别乱来!”凶完颜晓晨,沈侯像个要被人强暴的小媳妇一样,用力往门边缩坐,大嚷:“不管我的灵魂,还是肉体,都只属于我老婆!”

出租车司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几声,大概觉得不合适,忙收了声,只是拿眼从后视镜里瞅着颜晓晨,一脸不屑。

颜晓晨哭笑不得,对出租车司机解释,“我就是他……他老婆,他喝醉了。”

出租车司机立即又哈哈大笑起来,竖了竖大拇指,“你老公不错!”

颜晓晨小心翼翼地靠过去,“沈侯,我是小小啊!”

沈侯醉眼蒙眬地瞅着她,也不知有没有真明白她是谁,但好歹不拒绝她的接近了。颜晓晨让他把头靠到她肩膀上,“你先睡会儿,到家了我叫你。”

沈侯喃喃说:“小小?”

“嗯?”

“明年,我要做业绩第一的销售,等拿到销售提成,我就去买钻戒,向小小求婚。小小,你别告诉她!”

颜晓晨觉得鼻子发酸,眼中有微微的湿意,她侧过头,在他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下,“好的,我不告诉她,让你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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